我过去的时候,阿姐给了我一封信。
见信安
阿宁,王军要启程回京了,你的信,我在三日前才收到,你说一定要回来,所以我回来了。
在迦南城的时候,我写过一封血书,以前打过那么多仗,看过那么多人在危难关头写过,我那时,没人可写,可这次,我看着将士们写的时候,我忽然觉得,我好像应该给你写一封,但我知道,那封信不会送到你手上,算是写给我的安慰。
说来有些荒谬,在我昏迷的时候,我看见了你,你拉起我说要和我一起去江南,我看着你的笑脸,便睁开了眼睛,这算不算你救我一命。
等我回来,不用明年,今年陪我看一场京城雪可好。
外面又落了雪,今年的京城雪很多,可这一场,我觉得是送给我的。
再次见到傅远瑱的时候,已经是腊月二十九了。
我阿姐最近总是做噩梦,我姐夫说让我去陪陪她,所以我在远山王府已经待了三四日了,无聊时,陪着阿姐在花园里转悠,转到鱼池的时候,我脑海里想起那日我和傅远瑱在这里的情景,这几个月来,原本记不得的东西,在我脑海里慢慢浮现,我记得那日傅远瑱穿的鸦青色的衣服,他对我笑的时候,我好像心动了一下。
本来二十九我就要回家了,可我阿姐说,让我再多待一日,有人想见我。
那天他来的时候,也是穿着鸦青色的衣服,他回城那天,我离得太远,没有仔细看,他的下巴处有一道浅浅的红色伤疤,不显眼,但只要凑前看,一眼便能看到。
「长风王。」我向他行礼,还没行完,便被他扶住,他说:「不用。」
我阿姐说身子不舒服,跟我姐夫去了他们的院子,留下我和傅远瑱,我姐夫说,我算是半个主人,让我帮忙照顾他弟弟。
我是他妻妹就算半个主人,那傅远瑱还是他弟弟呢。
我俩坐在远山王府的桂落亭,这里的景致在秋日好看,到了冬日,只能透过繁密的树杈看一轮新月。
「乐康的月亮好看吗?」
「好看,那里的月亮抬头就能看见,没有遮拦。」
「是啊,我从没见过外面的月亮,这京城里的女子,多半一辈子都只在京城里了,也一辈子只能看这遮遮拦拦的月亮了。」
我说完抬头的一瞬间,对上了傅远瑱的眼睛。
他的眼睛和他的兄弟们不一样,他的眼睛如秋水,似寒星,更像银盘上的宝珠,每眨动一下,便轻叩我的心门一声。
「你想离开京城?」他说。
我换上温柔的笑,说:「只是想而已,从前我们家有个云游四方的门客,他说我大朝山水秀丽,大河波涛万里,我那时候很小,就总想去看看,可长这么大,想法就越来越少了。」
傅远瑱眉眼也笑起来,他说:「江山锦绣,可没有家人,只有自己的。」
「对哦。」我才不要离开我的家人。
我的酒壶里的酒没了,我拽了拽傅远瑱的衣角,我问他:「你还有酒吗?」
「苏小姐酒量不佳,却喜欢贪杯啊。」
也许是我真的酒量不佳,也许是我自己故意装醉,我看着他说:「你在信里不是叫我阿宁吗,怎么还苏小姐啊?」
他愣了一下,连酒溢了出来都浑然不觉。
「傅远瑱,你酒都倒出来了。」我喝多了胆子就大得出奇,连他的名讳我都直接说出了口。
「明日你还会记得今天晚上吗?」他问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