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太子妃宫中当差不觉已有一月多余,这段时日里王娡几乎包揽了所有最脏最累的活,但夏青依旧看她不顺眼,还想着法子处处让她难堪。
以前,王娡最喜爱七月的雨,七月的雨说来就来,说走就走,潇洒自在。
但今年的雨,却让她彻骨冰寒,她的心也在这七月的冷雨中慢慢凝结成冰。
这几日,一阵大风或是一片乌云都能招来倾盆大雨,而每到这个时候,夏青总是第一时间出现,她行动无声,如鬼魅一般在王娡身后骇人一笑:“干这么点活就累了,把你的狐媚劲都使出来呀。”
……
“太子妃命你天黑之前把所有的衣服都洗完补好,做不完的话……,”虽然后半句话夏青没有说完,但眸中浮起的憎恶之色,似是想把王娡一寸一寸撕碎一般。
王娡只瞟了一眼地上肮脏破烂不堪的衣服,便知这是夏青故意刁难她的低劣手段,她不由地苦笑一声,侧过脸,将目光移向暮色低垂的天际。
小黄门孙德受太子之命暗里多留意王娡,孙德也多次在太子面前报告夏青折磨王娡的卑劣行为,但每次太子都是面不改色,淡淡说一句:“知道了。”
今日晚膳后他又来禀告:“王姑娘没有按时完成夏青交代的差事,这会正在院中罚跪。”
见太子眸中掠过一抹怒色,孙德又借机道:“夏青存心找茬欺负王姑娘,实在可恨,殿下您看要不要去帮帮王姑娘?”
等了半天,太子依旧沉默不言,孙德顿时泄了气,躬身施礼正要退出时,听见太子冷冷道:“去长亭殿。”
不远处的太子敛色凝眸,地上跪着的这个女人,让他愈来愈感兴趣,在坚硬冰凉的青砖上跪了那么久,但她面上却毫无悲戚或是憎恨之色。
只是默默地跪着,眸色沉静,膝盖酸痛之时也只是微微揉一揉,还不忘举目淡看一眼夜空,带着一点疏懒,一丝轻视之味。
罚跪并不能让太子妃解恨,这日一早,夏青冷着脸道:“太子妃命你去清扫殿外,对了,娘娘还说既然你心里念着栗美人,那就把她的院子也一并扫了吧。”
王娡不屑与她计较,不待她把话说完便不疾不徐地走了出去。
站在月室殿外,王娡不由地叹息,一场暴雨几乎摧毁了满目繁花,昨日还娇艳盛开的鲜花,今日却在雨中楚楚自怜。风雨无情,残花梦醒,唯有花开堪折直须折啊。
正想的出神时,听见有人从月室殿走出来,一壁走,一壁气呼呼的怒骂,王娡忙回避至一旁。
“栗美人仗着太子的宠爱,竟然当面指责公主,也太不懂礼数了。”馆陶公主身边的宫娥秋月愤愤说道。
“既然她这样不留情面,那就别怪本宫做事绝情。”馆陶公主略提高了声音,冷冷道。
王娡抬头瞧见馆陶公主眉头紧蹙,阴沉着脸,疾步走了出来,她正欲施礼请安,却见公主一脚踏在一块松动的石砖上,加之雨天地滑,她的身子斜斜地往地上摔去,身旁的宫娥来不及拉她,只惊惶喊道:“公主!”
王娡无暇多想,整个身子扑过去接住了馆陶公主,自己却重重地撞在石砖上,手肘上一阵阵钻心的痛让她一时动弹不得。
还好公主稳稳地落在了王娡身上,并无受伤,却是唬了一跳,待秋月扶她起来缓了一阵后,才看见王娡仍伏在地上,忙叫秋月搀扶她起来。
公主细细打量着王娡,见她手肘还在流血,颇有些动容,和言道:“本宫不会让你白白受这伤痛,日后若有需求可直接来找本宫。”
王娡有些讶异,旋即明白公主的言外之意,微笑着施礼目送她离开。
栗姬拂袖扫掉了几案上的茶碗,指着地上跪着的春香喝道:“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这件事一定会办成吗?为何公主还好端端地出现在思贤苑,还给太子送来了女人?”
春香吓得面色煞白,“奴婢亲眼看见公主踩在那块做过手脚的石砖上,眼看着她就要重重摔倒了,可是突然不知从哪冲出来一个人,竟用自己的身体充当人肉垫护住了公主,这才破坏了娘娘的谋划。”
栗姬切齿道:“可看清了她是谁?”
春香想了想,道:“奴婢认得她,太子妃就是唆使她去勾引太子的,只是奴婢不知她为何会出现在月室殿外。”
栗姬目露凶光:“费尽心思的谋划竟眼睁睁的让一个贱婢给毁了。”
春香忙试探道:“娘娘,奴婢有一法子好好治治她。”
栗姬抬了抬脸,春香会意凑近她耳边嘀咕了几句,栗姬这才露出几分欣慰之色。
这日,四更刚过,王娡便起床加紧干活,对于夏青的挑衅,虽然不能以牙还牙,但至少让她没有把柄来借机寻事。
天放亮时,王娡已扫完了院落,看着一脸诧异并对她横眉瞪眼的夏青,王娡摇头苦笑,身为奴婢,却要靠欺压踩低同类来抬高自己,真是不自量力。
见王娡这般冷漠无视自己,夏青更是气不打一处来,暗暗咬牙切齿。
午后,乌压压地黑云盖住了半个天空,几道闪电雷声从头上滚滚而过,一阵阵狂风席卷着尘土,撕扯着树叶枝条猛烈刮过,紧接着,噼里啪啦的雨点子直冲向地面,敲打着屋瓦,眨眼间,大雨已是倾注而下。
望着迷蒙的雨雾,王娡心中有些不安,她与兰若已有好几日未见了,不知她近来过得好不好?
“我说怎么四处找不着你,原来是躲在这偷懒呢,”听着夏青冷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,王娡置若罔闻。
夏青蹙了蹙眉,旋即似是想到了什么,脸色微变,含笑道:“太子妃有事找你。”
见夏青笑的瘆人,王娡已知定不会有好事等她。
一进殿,太子妃便柔柔道:“栗美人殿外的梧桐树树枝被风吹断许多,你过去帮忙清理吧。”
说完,太子妃一手轻轻抚上额头道:“一到阴雨天头疾就发作,夏青,扶本宫去休息。”
“诺。”夏青俯身挽起太子妃,转身时甚是得意地剜了一眼王娡。
雨越下越大,王娡心下愈加担心兰若,她想起夏青适才那幸灾乐祸的神色,越发着急的冲进雨中。